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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章 聰明反被誤 修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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甄宓離去後不久,原本艷陽高照的天空逐漸黯淡了下來,即便隔著半掩著的窗戶,我亦能感受到外頭的狂風,看樣子,隨時會有大雨落下吧。

原來無論哪裏,天氣皆是和人心一樣,說變就變的。

我抱著床柱茫然坐著,任由淩亂的發絲垂下,思緒亦如同這頭發一般地淩亂。也許如今無論說什麽都顯得蒼白且多餘,可還是想說,縱然我無意害她,可若崔筠果真命喪於此,我難辭其咎。

我原以為她為了幫曹植奪嫡或者說私心嫉妒甄宓與曹植的“君子之交”,想要用“衣繡違制”的事情陷害甄宓,不曾想......崔筠竟自己也不知道那衣裳是違制了的。

“外頭快下雨了吧?”聽見屋外曹丕吩咐人的聲音,“地窖中的葡萄酒你們替我看著些。”

擡頭見他移門進來,我隨手拿了床邊的軟枕便扔了過去。

曹丕伸手輕而易舉地一接,又將枕頭抱了個滿懷,走了過來,“甄宓適才來過了?”

“嗯!”我重重哼了一聲,換了個方向斜坐,只不看他,又忍不住語帶諷刺,“說了好些話呢!”

“你不高興?”他轉到我跟前擋住視線,嘴角微揚,倒像是很開心的樣子。

“對!”我把枕頭從他懷裏奪了回來,拿捏著它無聊地不住搖晃擊打。高不高興的,反正也沒什麽用。

曹丕抽走我懷裏的枕頭往床邊一丟,笑著俯身湊過來,“別搖它了,搖我吧!”

我伸出手輕推了他一下,正色問道,“崔筠的事究竟如何?”

“昨夜就是為了這事我才......”他邊說著話邊在床邊與我相對而坐,只未及說完又另轉了話頭,“父王本就因著崔琰的事不大待見她,這次的‘衣繡違制’,不過是個由頭罷了。”

看來事情他也知道得七七八八了。然而這話卻是在安慰我吧,無論曹操待不待見崔筠,這衣繡違制的確是類似謀反的重罪無可厚非。

“原以為崔筠存心陷害,我才想著讓人將那衣裳送回去的,不曾想只是巧合。”我有些黯然。

他搖了搖頭,伸出雙手在我雙頰掐了一把,“哪有那麽巧?我讓仲達私下裏查了,這事兒本是丁儀的詭計,準備瞞著子建,利用崔筠,從小事入手,對我們橫加打擊。始作俑者,仍是他們。”

然而,說到底崔筠不還是不知道來著?我撇撇嘴,挪開他的手,沒有說話。

“你是不是聽了她的話,也覺得崔筠確實無辜?”他卻看出我心中所想,笑道,“在我們這樣的家裏,從沒有什麽無不無辜的。照兒你想想,若非你細心發現端倪,此時會發生什麽?恐怕如今驟然失去父王信任的便不是子建了。旁人不知道好歹,同你胡言亂語,你那麽放在心上作什麽?”

雖然總感覺這話的邏輯其實也是有哪裏不對的,但我還是莫名其妙地被洗腦了,似乎經他那麽一說,心裏真的能好受些。然而一想到適才甄宓最後的那句話,仍有些後怕。盯著他的眼睛發問,“她,算旁人嗎?”

“怎麽不是旁人了?”曹丕笑著反問。

先不管這話是否果真是他心中所想,反正我聽著實有一種不大光彩的安心感。

“怎麽覺得從季重被調離鄴城再到如今的布料陷害,皆是他們那邊先出的手,你們沒有部署的嗎?”我忽又想起什麽似的,拉著他的手。

“什麽你們?”他眉頭一皺,替我捋了捋淩亂的頭發,糾正道,“是我們!”

“我們難道沒有部署嗎?”我無奈再問了一遍。

就這麽一個字,他倒聽得清楚。

“當然有,仲達亦幾次讓楊修下不得臺,不稀罕說罷了。”他點頭認真回答,“不過楊修確實聰慧,前日似乎被他發現我與季重密談。”

這話聽得我一頭霧水,“季重不是在朝歌嗎?何時回的鄴城?”

“此時暫先不提,明日你便知道了。”曹丕神秘一笑,又問我,“聽說昨日衛汛來尋我,可否說了是什麽事情?”

“不知道。”我有些心虛地低下頭不去看他,“這人奇奇怪怪的,什麽也沒同我說,改日你自己問他吧。”

忽然不大想和他坦誠相待了,像昨夜那樣的日子,也許我一生中還會經歷很多,總要學會自己獨立撐下去。我,總不能放縱自己太過依賴他吧?其實......也許,是我還不夠信任他吧。

“你也覺得衛汛這個人奇怪吧?我還讓人刻意調查了他一番。”曹丕撫掌道。

我瞬間來了興趣,“結果如何?”

“沒什麽特別的,有些可憐罷了。”曹丕搖了搖頭,“自小父母雙亡,又無親眷看顧,後來拜了師父,娶了妻,夫妻二人琴瑟和諧,日子才算好起來。”

“這不是挺好的嗎?”也許故事的開端並不好,但至少有一個圓滿的結局。

外頭果然下起了傾盆大雨,水傾瀉下來的聲音不絕於耳。在床上坐得久了,我站起來走去窗邊瞧瞧。風吹著雨,雨混著風,拼了命地往樹上擊打,我看著煩躁,又伸手把窗戶關上了。

“我還沒說完呢!”曹丕不知什麽時候也跟著下床,走至我身後,“十年前,衛汛跟他師父外出給太守治病,那婦人在家,自盡身亡了。”

“為什麽?”我轉過身一臉震驚看他。

“據他們鄰居所說,似是小產之後的郁結之癥。衛汛回來後悲痛欲絕,自責枉為行醫之人,竟連枕邊人的心思都看不透。他同那婦人感情極好,那婦人歿了十年,衛汛便做了十年鰥夫。”

我說那人怎麽奇奇怪怪地,這麽愛管閑事。

大雨過後,次日卻又是風和日麗的好天氣,除了地面上的坑窪的水塘,窗外的樹上時不時滴水下來,似再無一點大雨的痕跡。這日曹丕似是特別閑,在書房之中不住地轉悠。

“子桓你在等什麽人?”我看了半日,終於沒忍住問他。

他剛欲回答,卻聽見有人輕敲房門稟告的聲音,“二公子,您要的東西來了。”

“走!”曹丕拉著我便往外走,“去後院馬廄!”

一輛青黑色的馬車停在了馬廄,要等的人在車裏?

我好奇地掀開車簾,哪裏有人?只有一個很大的筐簏端正地倒放在車裏,頗為顯眼。

“這筐簏倒是不錯!大得足以裝下一個人。”我放下車簾誇張地做著動作,然而還是沒明白他沒事讓人運個筐簏進來做什麽?

“確實能裝得下一個人!”遠處傳來雄厚的聲音。原是一個瘦瘦高高的人領著曹操帶著兩個內侍不知何時也到了這裏。

“那人便是楊修。”曹丕輕聲在我耳邊輕聲介紹,又拉我一同肅立欲拜,“父王”

“地上濕滑,虛禮就不必了。”曹操阻止,又不明深意地望了曹丕一眼,問道,“子桓,這筐簏裏裝了什麽?”

曹丕伸手掀起車簾,一臉茫然道,“季重時常從朝歌托人送些東西,兒臣也不知這次是什麽。”

“是嗎?”曹操眼睛一瞇,臉上卻依舊掛著微笑,“前幾日德祖說見著你用筐簏裝了季重進宮密談,孤不曾相信。”

原來昨日所說是這個意思。曹丕用這筐簏裝了吳質,載他在車上相見,不料卻被楊修發現了,又告了狀。不過此時,我是一點都不著急的。想來如今這車裏面什麽都沒有,不過是誑楊修罷了。

“父王,想是德祖看錯了。”曹丕就著車轅跳上馬車,笑著雙手拿起筐簏,“季重那麽大一個人,如何藏得了裏面?”

我往裏一看,不過是些絹布堆放在下面罷了。

“季重他也真是的,上次好歹送了些葡萄,這次倒好,送絹布做什麽?”看見那些絹布,曹丕似也是一驚,頗為嫌棄地說了一句。這話卻是在暗示之前楊修丁儀二人想要在衣繡違制上做文章的事情。

楊修臉上一陣慘白,良久,才淡淡道,“是啊,也不知吳季重閑來無事送二公子絹布做什麽?”

對啊,吳質沒事幹送曹丕絹布做什麽?二公子好像太過得意了,給自己挖了個坑。曹操輕皺眉頭,一副看戲的模樣。

我適時一笑,用手肘碰了碰曹丕,“絹布原是你讓季重送的,自個兒忘了,還怪起人家來了。”

“是了,前些日子和季重書信,他誇起朝歌布料新艷,我不信,玩笑著讓他送一些來,不曾想他倒認真了。”曹丕一拍大腿,終於“想了起來”。

“德祖,可還有什麽話說?”曹操眉毛一挑,冷問楊修。

楊修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,說不上什麽話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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